冬眠的大雁

金光坑底,热爱全员,最爱俏雁空剑~霹雳已脱坑

(空俏)天上月(八)

我是鸽子,我忏悔

我下次还敢(

有生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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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啧,怎么这么冷?”戮世摩罗甫一回到营帐,先看到了一尊冷冰冰的妖神将,然后又看到火盆中随时都会呜呼哀哉的银碳,不禁拢了拢前两日刚换上的衣服。

 

他当了修罗国度一把手这么长时间,也没人在意过帝尊的衣食起居——大概在吃人都懒得生火的魔世,所有人都认为人族生活得未免太过麻烦,也因此变得如此弱小——戮世摩罗曾向网中人讨教相关问题,后者则直接给他扔了个天罗地网套装。

 

从蔽体的基本功能来说,蜘蛛丝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对。

 

当初在中原那个湿漉漉的山洞,俏如来也是被网中人这么裹了一身。这事戮世摩罗没有特意拿出来提过,然而策君却是笑了整整三个月,还绘声绘色地向他讲述了把这些蛛丝全扒下来换成普通绳子的难度。

 

长琴无焰几乎是在到沉沦海第三天就把新的衣服给他拿了来——前一天她刚刚去找了俏如来。戮世摩罗清楚墨家钜子的本事,与其让他们暗通曲款,不如大大方方让双方见面好了。

 

所以这衣服是应谁之请求,也再清楚不过了。

 

回到当下。网中人暗红的眼睛从面具后面沉沉地看了一眼炭盆,一扬手,火光便重新冒了出来,摇摇晃晃照着戮世摩罗,投出长长的影子。他扔出一叠书信:“近一个月的战况。”

 

戮世摩罗一把接过,粗略翻到一半便笑着说:“妖神将,你的字比我想象的好看,嗯,比黑白斗鸡的好看。”

 

网中人冷笑一声:“你是什么时候看过黑白郎君的字?”

 

戮世摩罗目光逡巡在其中一张战报之上,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,他苍白的手指划过泛黄的纸,听到网中人的回复颇为惊讶地抬了抬眼皮:“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。”

 

网中人重重地冷哼一声,其中威胁之意溢于言表。

 

“好啦好啦,”戮世摩罗夸张地缩了缩脖子,“史艳文当年和黑白郎君称兄道弟的时候,你还没来中原呢。那时候南宫恨是个人人都知的读书人,到处留字,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多少了。”

 

他复又去研究那页纸:“听也听了,无趣的陈年旧事,是吧。”可惜那张纸上的名堂实在有限,戮世摩罗盯了半晌,终于暂时放弃,合上书问道:“墨家的人这么隐蔽,连你都没有可信之人,还累得自己亲自写这些给我看。”

 

网中人面色不善:“这要去问俏如来。你不杀他,修罗国度不能安宁。”

 

戮世摩罗组织了下语言,慢吞吞道:“合作,是必要的。墨家是一把刀,斩向魔族最好的一把刀,但非是单刃,我的好大哥自己恐怕也深受其害。譬如现在……”他抖了抖手里的战报,从中抽取了几张,“或者,我能从他那里,得到我想要的答案。”

 

“修儒,帮我把药拿来。”

 

蓝衣的少年的语气却很不赞同:“镇痛的药有成瘾性,俏如来大哥……”

 

白发青年神色不动,手边是一张铺开的宣纸,上面除了一滴晕开的墨之外,再没别的东西了。医者担心的问题从他口中说出,好似也变得无足轻重:“能成瘾的,便能戒。我不在意。”

 

李修儒脸上没有一点轻松,他咬着下唇,仿佛要哭出来似的:“俏大哥你身上的伤一直没法愈合,还要强撑着绸缪魔世局势,这样下去你的身子肯定吃不消啊。”

 

俏如来安慰他:“你不是给了镇痛剂了吗。寻常药品恐对胎儿不利,我不能冒这个险。”他眉目间笼着一层隐约的欢喜,看得修儒心惊不已,却再不能劝什么话了。

 

墨家钜子脸色虽苍白,却比任何时候都有人气:“天总不让我两全。曾经我希望身代父亲的苦,小空的痛,银燕的不甘却不能,如今只要我一人承担代价,没有比这更好了。”他放下笔走到火盆边,把手放到上面取暖,喃喃道:“战争,很快就可以结束了。”

 

火星爆开,发出细细的声响。俏如来房中一切布置皆是戮世摩罗亲手布置,一是怕这人在房中做什么手脚,二是不放心那群糙爷们魔族,唯恐哪里疏漏,害他大哥受累,因此房内物品皆是最好,处处可见对俏如来习惯和喜好的迎合。

 

戮世摩罗就是在这时踏入房中的。

 

俏如来武学根基本就尚浅,加之身体虚弱,直到二弟从背后握住他的手才反应过来,下意识想把手抽出来,却感到小空的力道又重几分。

 

他放弃了动作,微偏头去看他:“小空?”

 

戮世摩罗俯下身亲亲他的耳朵——修儒在一边涨红了脸,忙不迭地跑了出去——俏如来感觉到小空衣领上的羽毛连同这轻柔的吻一道落到心上,忍不住回身去抱这人。他手指很凉,戮世摩罗身上却很烫,热量隔着魔之甲传递过来,仿佛从来没有这层隔阂。

 

“大哥……”戮世摩罗把头搁到俏如来肩上,闭上眼睛,贪恋着暂时的安宁,“等孩子出生,我不会再让他被史家的责任困扰一分一秒,我绝不让他也这样辛苦。”

 

父亲……也一直是这么希望的。俏如来半个人埋在戮世摩罗怀里,两个人的心跳声在他耳边清晰可闻,心中那个肩挑天下的自己严厉地指责着他,却挡不住他自己的自欺欺人。

 

“嗯。”他放缓了呼吸,轻轻应声道。

 

戮世摩罗仿佛被鼓舞了,他放开俏如来,半蹲在地上,眼中闪动着摄人的神采:“大哥,你现在肯留在我身边,我真欢喜。”他睫毛忽闪,一瞬间好像还是酒泉寺刚出来的小和尚,却加了点魔族的狡黠:“你不是说要去一同看母亲吗,等战事平息,我与你一同回家。”

 

“战事平息……”俏如来细细咀嚼着这话。屋内暗下来,似有云遮住了外面的太阳。

 

两人分明没做什么,气氛却随着光线一同冷淡下来了。那点旖旎的暖意,恍然如错觉,两人紧握着的手,一冷一热,依然泾渭分明。

 

俏如来默默地看了看交握的手,声音如同江南荷花下流淌的水波,足够温柔,也足够清冷:“小空,你来找我,必是墨家的事情。”

 

那两张战报,正是应龙师四子出没时魔兵的见闻,然此人数次行动方式诡谲如水中散开的墨迹,飘忽不定,迅捷而无声,和众人印象中大不相同,也确实很有墨家的风格。

 

俏如来一手轻按着腹部,一手敲着纸张:“你知道墨家大多由雁王掌握。”

 

戮世摩罗强忍着不去看俏如来藏在层层白纱后微凸的肚子:“智者说话,都喜欢挑挑拣拣,选最显而易见的事情来说吗?”

 

“凶岳疆朝只是手段,非是目的。”

 

戮世摩罗嘲讽道:“是啊,目的是你。”

 

俏如来忍不住弯了眉眼:“你若是信我,我可以保证,往高处去寻,你便能找到他。”至于谁会吃瘪,说实在的,他都挺期待。

 

绿发少年沉默不语。俏如来却在此时扔下一个重磅炸弹:“雁王知晓我的处境。”这话听着隐晦,但俏如来现今是什么处境最令人在意,根本无需细思。

 

戮世摩罗几乎立刻站了起来,杀气亦在瞬间爆发。

 

俏如来目光落到炭盆里:“墨家虽散在各处,几无定型,但还是有方法来辨认的。”他顿了顿,轻声补充,也好像再为自己找借口,“魔世内战,伤的亦是九界生灵,魔世一统已不可逆,我自当帮你。只雁王不仅是墨家内部之事,羽国的局势亦至关重要,小空,不可失了分寸。”

 

戮世摩罗的声音仿佛是从寒冬腊月的冰湖里捞出来:“我的好大哥,你要天下安宁,我却唯恐天下不乱啊。”

 

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,做起来却是难。羽国太上皇乐得四处点火,当着凶岳疆朝残存势力的军师也乐在其中。俏如来虽提供了辨识墨者的方法,戮世摩罗却深知,这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依然稳稳当当,因此并不急于实施。

 

战事不温不火地推进,却总是见不到雁王的影子,戮世摩罗心里也开始急躁起来。公子开明坐镇修罗国度安安分分,更加重了他心内的猜忌,总觉一切平静过了头。

 

军中开始有些谣言,说是墨家钜子是修罗帝王的兄长,此时也正在沉沦海,这两兄弟看似水火不容,没准血浓于水,修罗帝国看似遇上明主,还不知道是不是被墨家这个死对头在暗中控制。

 

人心是一座堡垒,旁人从外总是难以攻破,却总被内部长出的花刺破城墙。修罗国度可以败,可以弱,却决不能人心惶惶。戮世摩罗深知这个道理,更知这只是开始,雁王握有最可怕的筹码,虽然现在保持着沉默,但总有一日那个筹码会直指俏如来,让墨家钜子走上同一条千夫所指的路。

 

带着他的孩子一起无法回头。

 

网中人并不在意谣言,却等着戮世摩罗的反应。长琴无焰一甩水袖,丝毫不为外物影响,自顾自弹着安抚心神的琴。

 

……

苗疆。还珠楼。

 

剑无极气呼呼地在练剑。

 

凤蝶端着茶,走过来时风都带着花香。

 

剑无极一下就停了手里的动作,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紫衣的少女,好像在看天底下最可爱的人。

 

凤蝶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别扭,一脚踩上去,道:“主人叫我们过去。俏如来的事情。”

 

剑无极皱眉,神色变得担忧起来,他藏不住心里的着急:“俏如来?他不阻止我们去魔世了?温皇靠谱吗,这都过去三个月了,俏如来身体不知如何了。”

 

凤蝶看在眼中,心中亦有些担忧:“似乎并非魔世之事。”

 

还珠楼常年和它的主人一样,仿佛不被时光感染,年复一年站在同一个地方,温皇歪倒在内室的椅子上,放在身边的茶已经冷了。

 

凤蝶把新的茶水换上,剑无极却有些等不及:“温皇,你带来俏如来的消息?”

 

温皇用羽扇遮住半张脸:“我从来没和凤蝶说带来俏如来的消息。”他好似也没有什么兴致逗弄剑无极:“月凝湾数日后会开一次,这也是我这些日子让你不要离开的原因。俏如来可是墨家钜子,他一早有安排,吾不过传达而已。”

 

桌上放着一封信,上面的字确实是俏如来的。

 

温皇坐起来:“魔世的局将破,破局的地点却非在沉沦海。”他狭长的眼睛看向剑无极:“还记得月牙诚吗?”

 

……

戮世摩罗亲自出征。

 

雁王坐在某不知名的宫殿内,对面坐着现任的墨家钜子。

 

数月不见,俏如来清减了太多,几乎可算是病骨支离了,只是腹部的凸起再也掩盖不了,这人的一半绸缪,怕是都给了这个胎儿。雁王双手交叠,坐在桌边,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师弟,他不得不承认,默苍离选的传人,的确配的上这个位置。

 

可惜默苍离非草木,俏如来更非史艳文。

 

“他着急了,因为你。”雁王的声线中犹带着几分故人的嗓音,从前听着是心惊,如今听着倒勾起一点怀念来。

 

毕竟,这么多年过去了,说是执念,也未必然,或许只是习惯罢了。

 

“小空可以达成他的目的。”俏如来捧着一盏茶,“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他一统魔世。”

 

雁王面上在笑,语气却是满满嘲讽:“确实,阻止他一统魔世的是我——应你的邀约,赴你我的对局。”

 

白衣青年不语。

 

雁王继续道:“当初半年之约,如今剩下月余。”他看了看俏如来藏在衣下的腹部,“虽然我乐见至极,但你最好不要后悔。”这已是此人难得平和的话了。

 

“这是一个选择,与我会不会后悔无关。”

 

“史家,哈。”雁王起身,负手。

 

俏如来在他背后说:“你要动公子开明的话,我可能会插手。”

 

“你的选择与我无关。”

 

声音消散在魔世清晨的雾气中,俏如来疲惫地闭上眼,手中的茶一口未动。

 

他再睁眼的时候,就看到修儒着急的脸,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躺在了床上。他刚要安慰少年,心口忽重重地疼起来,唇上血色全无:“修儒,药。”

 

话音刚落,本该在前线的人沉沉的目光扫过来,一言不发地把掺了药的水塞到俏如来手中。

 

“小空,你不是应该在前线吗?”

 

戮世摩罗抿着嘴,显然生着气:“我好不容易从妖神将手里要到了一天假,就看到你这个样子,镇痛剂的事情我才听修儒说,你说,我该怎么罚他?”

 

俏如来闭眼:“你非要威胁我吗?”

 

戮世摩罗察觉失言,刚要开口,忽目光一凝,身法带起一阵旋风,轻巧如燕,截住一只破窗而入的短箭。下一秒,修儒惊呼:“俏如来大哥!”

 

关心则乱,他下意识地回头。

 

第二、第三只箭接连而来。

 

戮世摩罗只来得及挡在大哥身前——

 

无往不利的魔之甲破开了一个口子,短箭没入他的左臂,瞬间血流如注。

 

数名黑衣人持剑而来,默契非常,目标直指史家兄弟。长剑铿然,修儒古岳剑法首现,意图护住俏如来。

 

带着一个昏迷的人对敌已然束手束脚,来者对戮世摩罗的熟悉更是非同一般。

 

少年帝王在瞬间做下决断:“李修儒,俏如来交你。”话至结尾,竟是带了森森鬼气,为首之人心内一惊,胆怯无端生出。

 

修儒不敢久留,一手握剑,一手抱着俏如来边打边退。

 

“史家人果然互相包庇!”黑衣的刺客又惊又怒,攻势愈发猛烈,“人族不可信任,墨家钜子必须死!”

 

下一秒,他看到了自己没了头的身体。

 

戮世摩罗随意地一擦嘴边的血:“魔之甲失效,你们便觉得有机会了吗?”他金色的眸中闪着嗜血的红,“今日让你们知道谁是魔世的主人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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