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眠的大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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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俏雁)半生别离(二)

酒吧里的光线光怪陆离,照在玻璃杯上,折射和反射的光芒交缠在一起,打在上官鸿信的脸上,暧昧不清。

史精忠看了上官鸿信一眼,低头释然一笑:“上官先生应该感到幸运,不是特别的朋友,我几乎是不碰酒的。”

上官鸿信说:“那我是什么样的朋友?”

史精忠把酒杯凑到酒杯,先闻了闻,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,笑道:“萍水相逢的朋友。”

“哈。”上官鸿信若有所思地点头,从胸前的口袋拿出一张窄窄的卡片:“我的名片。——我的酒如何?”

史精忠接过卡片,又低头抿了一口,思索半晌,道:“颜色通透沉郁,入口虽是较一般的酒清淡些,先是苦涩,饮得久了,倒品出其中万千沉重的滋味来,醉人心脾。我猜,上官先生心里负担不少。”

上官鸿信不可否置,起身说道:“期待我们下一次的会面吧,也许,你的感受会有所不同。”

他走得任性,甚至可以说是无礼了,史精忠看着这人的背影,却没来由地觉得再正常不过,或是本该如此。他把目光放在手里那张名片之上,上面写得简洁——上官鸿信,霓霞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,以及一个办公室电话和传真。

出于习惯,史精忠把名片翻过来。他还没来得及自嘲自己的毛病,就看到一排手写的数字,相当隽秀的笔迹,看样子应该是私人手机号码。史精忠沉默片刻,把名片放到了贴身的口袋里。望望外面的人,雨算是停下了,便也没有必要再待在此处。

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,史精忠摇摇头适应了下酒精的味道,然后拿出手机。

在默苍离家里学习的时候,史精忠是没胆子把声音开着的,因此锁屏上惨烈地躺着五六条来自一个人的短信,表达天花乱坠,中心思想只有一个。

 

“我去,史精忠这是半路被野男人叼走了吗,连短信都不回。”小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,占据了大半地方,完全无视了史存孝委委屈屈坐在边上,半个屁股挨不到东西的凄凉。

不过史存孝本人对此毫无怨言,闻言道:“你可以打电话啊。还有,二哥你不能直接喊大哥的名字。”

“史精忠史精忠史精忠!”小空的话好像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,“我怎么不能叫。”他说话的声音大了些,正在厨房里忙活的史艳文听到了声响,露出半个身子看过来。

“史艳文!”小空狠狠地瞪了史艳文一眼。

向来儒雅温文的史警官却什么话也没说,叹了口气,又把身子缩了回去。次子回家,他便把年假用在了这里,史仗义的态度倒是其次,他也不在意这些。但史仗义一天到晚不在家,和一些社会人士纠缠不清,总让他感到隐隐不安。此时小空还能关心长子的行踪,算是半个安慰。

不知自己一语成谶的史仗义看到史艳文不出声,狠狠地扭过头:“小弟。”

史存孝抬头:“嗯?”

史仗义命令道:“你给史精忠打个电话。要是淋成了落汤鸡,就过去接人。”

“哦,好的。”史存孝向来是很听家里人的话,但还是有些不解,“二哥,你好像从来没这么关心大哥的行踪吧?”

史仗义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,那边史精忠的电话已经接通了,于是把嘴紧紧闭上,仿佛家里就没这个人的喘气声。

 

“我马上就到家了。”史精忠挂掉电话,看着短信记录苦笑下。他不敢说对这个常年不在家的弟弟有特别多的了解,也算摸清了点小空的脾气。

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,才能让这人赖在家里这么久,还破天荒地注意自己的行程。

方才的酒味还弥漫在舌尖,味道却不再苦涩,这么久的时间之后,终于出现了一点回甘,却在满口苦涩中,显出一点弥足珍贵来。上官鸿信,史精忠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,他没来由的确定,此人绝非毫无预警地找上自己。

奇怪的却是动机。

 

上官鸿信又重新坐在了方才的位置上。

史精忠留下的酒杯还没有被收走,他看着那空掉的杯子,忽的凑上去,就着方才史精忠喝过的地方轻轻一碰。他无声地微笑,眼底是化不开的沉郁,无形的气场让他一米之内无人靠近。“师弟,尽情地,猜测我吧。我期待,你回想起所有的那一日。”

 

是夜,云又聚集起来,雷声底底地轰鸣,延绵不绝。小空对着银燕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冬日打雷的不详故事。史存孝虽然知道这人在胡扯,还是认认真真地听故事。小空感慨道:“小弟,你可真好,要是那史精忠,一定会各种挑刺,坚决证明自己是个合格的祖国娇花。”

然而史精忠睡得一点也不好。

他仿佛在河边行走,肩上挑着看不见的担子,雷声也是轰轰,雨水却迟迟不落。他觉得有些气闷,荒唐的念头忽然闪过,从河里跳下去吧,多么轻松,不用再挑着什么担子,不用再看不到尽头,跳下去吧。

他神差鬼使地低头,河水浑浊,却仍能映出他的影子,疲惫的,雪白的,污秽的。

他仿佛听到无数人在河水深处咆哮,不安而痛苦。

天压下来,压得人喘不过气,他在梦中跪了下来,更加清晰地看到自己手上的污泥,看到水中的倒影,看到不见底的河水之下,千万的怨鬼齐齐伸手。

我,我……

我怎么样,却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,甚至连自己是谁,都慢慢淡忘。

他的手指掐入的松软的泥土中,低沉的雷声仿佛一把刀,混着无数的人声插进他的耳膜。倏然,手上沾着的泥变了颜色,鲜红污秽。

他猛然看向水面,那个倒影朝着他微微地笑,一根手指放到嘴边。

——“师弟……”

这话犹如惊雷,史精忠猛然清醒。

房间里漆黑一片,悄然无声。窗外的雷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。风透过窗缝吹进来,拂过史精忠的脸时早被房间的温度捂暖,已没有了冷冽。

一切寻常,除了史精忠自己。

不同以往的梦境,不同以往的心情。

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梦,他还记得最后的面孔。

上官鸿信的面孔,却非现在的打扮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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